很多年以前，我是一个向导

一：

      有人说过，当你回忆起越来越多的人和事，那就证明你老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老了，因为回忆在于我来说，是一件困难的事情，那条路我走了多少次连我自己都记不住。许多人在石头、砖块、树皮上刻上自己的名字，期望自己能被这条路的历史所铭记，我也曾经认为我可以，那还是在我能准确指出那条路上任何一棵树脖子歪向的朝向，现在我知道啦。历史不会写下我的名字，它实在太长了。即使写下来，大约也只会是一个谦卑的简写，和小时候妈妈嘴里蹦出来的那一大串令人头昏脑胀的字没有任何相同之处。

      这是不是证明我老了？ 但谁能不老呢？
     
      阿路吗？那个曾经是很多驴友口中的太白传奇？村里最早开始带领那些城里人从这山这头跑到那山那头的人。三次金盆洗手又，三次重出江湖。江湖换了。那些他第一次带过的城里人开始拿着GPS，抄着手台带着一群男男女女从佝偻着背的阿路面前走过的时候，他连背都直不起来。
     
      胖子吗？那个第一个在村里挂出“专业向导，旅游局指定”招牌的人。我跟他走过太白的每一座山。那年大爷海冰封的特别早，他很快。快到你每次你在大爷海遇见他的时候他总是向你相反的方向走去。那些年我爹和阿路横行太白，在他们还没有老去的时候，遇见了胖子。
   
      可能那年我就老了。 我爹和阿路被胖子干脆利落的打败。直到许多年后，我最后一次带城里人走完太白，胖子带着他几个兄弟在村里立下规矩，只有他才能带城里人走太白。似乎在他的眼里一个人也没有--那种情形依然一再回放在我的恶梦中。但我不怨他，这是规矩。
     
      可是他也老了。就在今年，他被那个城里人好像当年他击败我爹一样轻松击败。当然，他也不会怨那个城里人，这是规矩。许多年之后，那些城里人也会老。还会有人击败他们，这也是规矩。

      唯一不同的只是最初那些城里人跟着胖子能走过几回合，他就耀武扬威地吹牛，现在则是另一些城里人和那个城里人能走过几个回合，他就耀武扬威地吹牛而已。
     
      这些都是规矩。